第65章 真哭

    应秋凑近二人身边, 将丸药送进赵宜安口中,又喂了温水送服。

    金公公在一边说道“陛下,李太医已出宫了,如今轮值的, 是胡太医。”

    胡太医依附孙家, 如果现在让他来养心殿,只怕会惹出一些麻烦。

    明白了金公公的意思, 赵陆垂首, 望着赵宜安。

    吃了药, 原本苍白的面色已和缓了不少,赵宜安仍抓着他的手指,但瞧上去不再像方才那样难受。

    应秋走上前来“陛下不必忧心, 玉支有极好的止痛效用。现在姑娘该是累了,且让她躺一会儿罢。”

    赵陆沉默, 过了些时候, 才道“将桌子挪开。”

    通炕上的小桌被移到另一侧, 赵陆已放开赵宜安的下巴,但赵宜安却没有松开她自己的手。

    她侧躺着,应秋为她盖了一层锦被,又按赵陆的吩咐, 让宫人将炭盆抬至炕前。

    周围一下子热了许多,赵宜安从锦被里露出被烘得微微发红的脸, 还有她搂着的赵陆的手腕。

    金公公拿了个手枕, 垫在赵陆小臂下, 又堆了迎枕在赵陆背后。应秋还沏了新的茶,放在小桌上。

    一切妥当,赵陆抬眸,示意二人退下。

    他看书时不喜有人在旁,但不知为何赵宜安却成了意外。

    赵陆翻开书,左手虽不能动,右手倒还能运笔,他取来笔墨,继续未完的事。

    哪知身边的赵宜安忽地一动,赵陆略一顿,笔下的字便糊了。

    他转头去看,以为赵宜安出了什么事,结果罪魁祸首正抱着他的手,睡得香甜,丝毫不见方才的凄惨。

    赵陆仰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丢开笔,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半坐着,干脆闭目养神。

    将入夜的时候,赵宜安终于醒了过来,她揉揉眼,发现了怀里抱着的东西。

    赵陆已将书翻完,身边的人只略动了动,他便察觉,问道“醒了”

    赵宜安半坐着,轻轻托住赵陆的手放回他怀里“我醒了。”

    “可还头疼”

    赵宜安摇头“不疼了。”

    怕方才吓到赵陆,又解释“吃了药就不疼。你别怕。”

    赵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为什么怕”

    赵宜安小声嗫嚅“她们都怕,元嬷嬷、莲平、宣荷,延月也怕。”

    赵陆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轻轻触了触赵宜安头上的纱布“我不怕。下次疼就说,知道么”

    赵宜安看着他,良久,轻声道“好。”

    但她一开口,赵陆便皱起了眉。

    他用拇指压住赵宜安的下唇“怎么弄的”

    花骨朵一般娇嫩的唇瓣,靠近里面的地方却肿了一小块,仔细看,还有齿印和破皮后渗出的血丝,光瞧着就觉得疼得紧。

    之前赵宜安说话时,与他有段距离,赵陆便没看见。刚才她答了声“好”,恰恰张开了嘴,将里面的红肿露了出来。

    赵宜安有些心虚“我自己咬的。”

    “就是方才”

    “嗯。”

    其实昨夜她也疼了一会儿,那时就将嘴咬破了,但赵宜安没有提及。

    赵陆于是松开手,叫金公公“拿白及散。”

    金公公很快就拿了药回来,应秋也跟着进来。

    赵陆便道“替她上药。”

    应秋问了伤处,倒出一点白及散,细细敷在赵宜安口内。

    赵宜安皱起鼻子,模模糊糊道“辣。”

    上完药,赵宜安不敢合嘴,偏偏那药开始缓缓化开,刹那间赵宜安只觉得满嘴辛辣。

    她皱着脸,眼眶里全是泪,又不敢说,待应秋退开后,便默默缩到了通炕角落。

    赵宜安既然醒了,她盖过的锦被便被收走,原先被移开的小桌也被移了回去。

    金公公立在一边,问“陛下,可要传膳”

    因为赵宜安抱着赵陆的手睡着了,晚膳被耽误了有些功夫。

    赵陆点头道“传膳罢。”

    去传了膳,金公公回来,要将赵陆手头的书放回去,看见赵陆的手时却一惊“陛下,这”

    左手手指上仍有淡淡的掐痕,小指上最为显眼,还有小小几处被抓破了皮,血倒没流,只是看着吓人。

    赵陆并不在意“无事。”他转头对着一边已经呆住的赵宜安道,“叫人带你进去,一会儿晚膳就到了。”

    听见话,侍立的应秋便要来扶赵宜安。

    赵宜安却轻轻将她推开,眼睛里只有赵陆“疼么”

    “不疼。进膳去罢。”

    赵陆说着便走下来,赵宜安连忙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他“真的不疼么”

    “骗你做什么”

    赵宜安神情低落“都是我的错”

    若她没有忍着不说,也不会疼极了抓着赵陆的手不放。他还由着自己抱着他的手腕,睡了好一阵。

    赵陆在她眼中,忽然就变成一副温柔体贴且沉稳的模样。

    直到落了座,赵宜安仍在自责,坐在赵陆身边问他疼不疼。

    她的声音原就娇软,仿佛浸了蜜,又似雏莺怯啼。现在这样在赵陆耳边,带着担忧一遍遍询问,赵陆连叫她住声都开不了口,最后只好说“那碗鸡丝汤,你喂来我喝。”

    赵宜安连忙应下,连布菜的宫女都没叫,自己端了碗去盛,又在赵陆身旁坐下。

    她小心吹了吹,舀起一匙送到赵陆嘴边。

    赵陆张嘴喝了,抬头就看见赵宜安眼睛放光,亮晶晶正盯着他。

    顿了顿,赵陆憋出一句夸赞“好喝。”

    赵宜安霎时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又舀了一匙,抬起手,目露期盼。

    赵陆又喝了一口。

    之后便再没有宫女的事,赵宜安心觉鼓励,放下汤碗,又执著替赵陆布菜。

    “吃虾好不好”一只胡椒醋鲜虾到了他的碗里。

    “吃鹅。”这回是烧鹅肉。

    赵宜安还想让他吃鱼,但她不会挑刺,待布菜的宫女将刺挑出,赵宜安便迫不及待将一块蒸鲜鱼放到赵陆碗里。

    赵陆一一都吃了。

    赵宜安越发兴致高昂,边上的金公公忙提醒“赵姑娘,陛下已吃得足够了。若再吃下去,只怕一会儿积食了。”

    闻言,两人都转向他。

    放下筷,赵宜安似是失落,应了一声“好。”

    而赵陆只轻瞥金公公一眼,就收回目光,并未言语。

    但金公公后背上的冷汗,却被赵陆这一眼看得直流。

    他说错了么

    因为抹了药,赵宜安的晚膳用得并不顺利,最后应秋替她先漱了口,等赵宜安用完之后,又再涂了药上去。

    宫人已将槅扇内打扫干净,赵宜安捂着嘴,闷闷不乐走出门来。

    看她这样,赵陆从宝座上站起“想去外面走走么”

    赵宜安点点头,现在对赵陆的话,她只有一万个同意的,怎么会去扫他的兴

    早晨延月已被告知,赵姑娘要在养心殿住下,住多久却未可知。延月便连忙带人去玉禧殿,将赵宜安的衣裳带了几套回来。

    此刻,小公公们站的站,跪的跪,仔细替赵陆整理斗篷。另一边,延月为赵宜安戴上帽子,应秋捧了手炉过来,放进赵宜安怀里。

    宫人提了灯,将养心殿外的路照亮。

    赵陆回头“好了么”

    一直低着头看延月替她掖衣角,听见赵陆的声音,赵宜安忙抬起眼睛“好了。”

    又怕赵陆多等,赵宜安小跑过来,到他身前不远处停下,再说了一遍“好了。”

    赵陆点头“走罢。”

    路上并无意外,只是赵宜安因为嘴里的药,常捂着嘴皱眉,眼角也泛着水光,瞧上去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这话传到长乐宫里,便成了“陛下不知在养心殿里做了什么,让之前的湖阳公主流了一筐的眼泪”。

    正要睡下的孙太后笑出了声“果真赵宜安被那小儿欺负得直哭么”

    金钗并未亲见,但她听了来报的小宫女的话,又添油加醋将事在孙太后说了一番,叫孙太后喜不自禁。

    “是呢,想想先前,湖阳多瞧不起他,现在人到了他手上,自然是要好好磋磨磋磨。”

    在背后,孙太后,还有金钗金缕,从不称赵陆为陛下,要说的时候,只以“他”做代替,有时孙太后心绪不佳,也用“小儿”“竖子”直呼。

    孙太后被金钗扶着躺下,面色尽是愉悦“也是,赵宜安那小野种,哀家也懒得亲自动他。就让那小猫收拾她去。”

    金钗应和“娘娘凤体金贵,何苦自己动手只作壁上观,也有许多格外的乐趣呢。”

    “今儿哀家高兴了,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定要禀报上来,叫哀家开心开心。”

    “是。”

    “对了,”孙太后想起一件事,“家里可选出要送进宫的女孩儿了”

    金钗答道“名宵少爷还在找呢,看上去,倒有些难处。”

    孙家孙仁商这一支,儿孙众多,但女孩儿却生得少,现下要找适龄的女子,便挑不太出来。

    孙太后皱起眉“如此一来,多半就要在旁支里寻了。”

    别人家的,到底不如自己家的放心,孙太后道“若是这样,叫名宵且慢找去。小野种与小猫的戏,哀家还未看够呢。”

    金钗笑着应了。

    而孙语兰原本仗着自己生得美艳,以为能独占鳌头,结果赵姑娘竟比她美上万分。

    陛下既有了赵姑娘,又怎会记起她呢

    因此孙语兰四处打听,又四处碰壁,直到一日,忽听见说孙名宵要进宫。

    “这样也太莽撞了些。”

    听了孙语兰的打算,孙妙竹禁不住劝她“孙大人进宫,定是朝政上的大事,你这样贸贸然去打扰,岂不是”找死么

    孙语兰却不听“我又不是闯进暖阁里,只是等孙大人出宫时,与他照个面儿。”

    孙妙竹实在不敢放她去“这也不好。既进了宫,咱们就都是陛下的人了。孙大人虽助了我们,可是也算外男,怎么敢私下见他”

    “陛下的人”孙语兰冷笑,“如今还未晋封,你就以为自己是陛下的人了”

    她从窗口看了一眼养心殿正殿的方向,道“倒不如跟着我,去孙大人面前晃一晃,叫他想起咱们三个人,在陛下眼前提一句,也好早日定下名分。”

    孙妙竹还想再劝,但孙语兰铁了心要攀孙名宵的东风,她也拦不住。况且她又不是不明白,为何孙语兰如此按捺不了。左不过见赵姑娘将自己比下去,病急乱投医罢了。

    孙语兰太蠢,太后娘娘那里都议定了的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何苦去蹚这趟浑水反倒惹人嫌。

    这会儿自己劝也劝了,面子已经做足,若孙语兰自己赶着出头,以后遭了事,她也有了推脱的名头。

    思及此处,孙妙竹便道“也是,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倒是我一味地小心了。”

    孙语兰不耐烦“你只说你去不去罢”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