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月花朝(九)

    凌亦尘这般直言,金冰莲顿时一怔,而后干笑几声。

    “太子殿下莫要误会,婉儿并非有意为难长姐,而是烟儿出嫁回门,我命人为她做了身衣裳当作回门之礼,烟儿这孩子不肯试,婉儿害怕这衣裳不合身,故此才会有了方才殿下所见,姐妹俩自小就经常打闹惯了的,方才也不过是玩笑罢了,太子殿下可莫要见怪。”

    分明是欺辱,可在金冰莲的一通解释后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姐妹之间的嬉戏玩闹,那两个嬷嬷撕扯她衣服时用力异常猛烈,以至于她的脖颈被抓伤,雪白皮肤下,那几道还泛着血丝的通红长印异常明显,是何玩闹竟会如此过火?

    尽管金冰莲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可某太子却未做出任何回应,一双深沉的眸子着实叫人猜不透所想。

    “婉儿,娘不管之前你和烟儿两个是怎么玩闹的,但如今你长姐贵为太子妃身份尊贵是,以后决不允许再这么瞎胡闹了听到没有!”

    金冰莲一脸的严肃,只叫得白若婉站在那里微微哽咽,她哽咽的不是母亲的责备,而是她那句白若烟才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而她却连太子的边都粘不到,什么都不是!

    “婉儿听到没有,娘在问你话呢!”

    即便白若婉再娇纵,却还是害怕严厉起来的母亲。

    一双委屈无比的泪眼,哽咽着,十分不情愿的说:“女儿知错了!”

    “不是向我说!而是向你长姐和姐夫认错!”

    白若婉一脸的委屈,眼里的泪这下便更浓了,“婉儿知错了,请姐姐姐夫原谅!”

    她长这么大,何时认过错,又何时向白若烟低过头,当着凌亦尘的面她这般的丢脸,话说完她便是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她心里委屈,可怎知这一跑便是救了她,金冰莲向着凌亦尘一脸歉意又补充几句,“小孩子家做事没个轻重,太子殿下别跟这无知小儿一般计较!”

    凌亦尘漠漠看了眼金冰莲一脸含笑的脸,而后回头看向身旁的白若烟。

    还未等他询问,白若烟便先开了口。

    一双小手解开领口上披风绳子,露出一抹雪白纤长的脖颈,本该是如玉完美,可却有几处殷红刺目。

    “殿下,臣妾的领口被两个妈妈抓伤了几处,臣妾自己不得见,只觉火辣辣疼得难忍,殿下您看着如何?”

    白若烟领口的披风微微打开,露出那几处长长的伤口,两个老妈妈都是粗使出身,旁的没有就是力气有都是,见如此金冰莲狠狠打了她们两下。

    “这群没用的东西,二小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

    “大夫人,方才她们两个说之所以如此对我是遵从了你的命令,既然这样那又与二妹妹何干呢?”

    白若烟将身上的披风系好,不紧不慢的说着。

    这话并不是子虚乌有,方才太子殿下在场,白若婉在场,都听得真真的。

    “这…我何时下过这等命令了?”金冰莲是铁了心的想咬死不承认。

    “既没有,那就是她们说谎了。”白若烟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两个老妈妈。

    “太子妃明察,老奴说的都是真的啊!”

    “太子殿下,老奴对天发誓,这真的都是大夫人指使的啊!”

    大夫人将所有的锅都推给了两个下人,就如同方才两个老妈妈将锅推给了金冰莲一般。

    这俩老妈妈也不是傻子,金冰莲想活命,她们两个也不想死。

    “诶呀,嘶…”

    这三个人在屋里争吵的厉害,白若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奈何衣不蔽体就想调整一下罩在身上的披风。

    却不想系在领口处的绳子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几道血印,一时疼得难忍,白若烟便忍不住轻声嘶了一声。

    这声音并不大,却刚好引起了凌亦尘的注意。

    本是一张绝好的容颜,却因脖颈上的伤口而疼得眉头紧蹙,一张小脸也是白的没有血色,可见方才她是真的吓得不轻。

    一双冷眸回过头,看向那主仆互咬的三人十分不耐,“孤没有时间听你们在这里争辩,太子妃既是在白府伤的,便与白上下任何一人都脱不了干系,这两个老奴便先拖出去重打四十,发配辽疆充工。”

    “太子殿下饶命啊,这事与我无关,我们真的是受大夫人命啊!”

    这两个老妈妈虽身子健壮,可都已年过半百,莫说是发配到辽疆做苦工能否活命,就是眼前这四十大板能不能熬过去都很难说。

    眼下性命攸关之时,只要能保命自是什么都肯说的。

    “太子妃难道不想知道为何与顾国公府联姻这等好事二小姐没嫁却嫁了你?”

    “太子妃,今日你回门,大夫人送你衣服是假,毁你…”

    “啪!”的一声,还不待那老妈妈说完,金冰莲便是先恶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老贱妇,休想出言污蔑我!”

    这一巴掌着实是用力的很,那老奴的嘴角流血再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你为何不让她说下去!”

    白若烟怒怒的瞪着她,即便这老奴不说她又怎会不知这其中内幕。

    送衣服是假,借机羞辱她才是真,想起上一世的情景,她早已恨不得将金冰莲大卸八块才解心头之恨!

    可她知金冰莲狠毒,太子却丝毫不知,若凌亦尘得知金冰莲比举是为了意图羞辱他的太子妃,也不知他会做何反应。

    “你这无知妇人,太子殿下还在,哪里有你动手的份,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白朝仁本以为太子未来便不会再来了,于是便去了户部,可刚到那屁股还没坐热,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告诉他太子来了。

    本是女婿登门的好事,同僚都恭喜他竟得了太子殿下这么一个天潢贵胄的好女婿。

    可只有一路嘚嘚嗖嗖回府的白朝仁知道,他这哪里是得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好女婿,这分明是得了一个活阎王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来找他索命。

    “民妇方才情急鲁莽,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金冰莲跪下身赔罪,白朝仁也跟着跪下来,“还望殿下息怒。”

    这二人此刻到是十分体现了夫妇一体这四个字。

    “李禧,太子妃伤了去取些药来。”

    “是。”

    白若烟看着李禧领命后离开,才明了方才他消失,该是去为太子殿下领路去了吧,不然凌亦尘怎会这般快速且符合时宜的出现呢。

    不知何时,屋外竟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雪花,一阵风从窗口刮过,那雪花触地融化。

    冷风钻进白若烟的披风下,引得她不禁一阵颤栗,一双小手微微的紧了紧身上这唯一一件能够遮体避寒的衣物,可怎奈何这腊月深冬天寒地冻,就算身上这披风是及昂贵的裘皮,但上身未着片缕的她也是难抵寒意。

    “冷了?”凌亦尘见她打了一个冷战便轻声询问。

    白若烟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这屋子本就许久没有人住,又因是白日所以连个炭火盆子都没有,说话间便能清楚看到呼出的热气,可见寒冷。

    “凌梵,为太子妃取套衣服过来。”

    凌梵自知这衣服是要给太子妃取暖用的,十分重要。

    可这差事若是在东宫便只是小事一桩,可此刻他们身在白府,便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他去何处寻得与太子妃合身的衣物?

    金冰莲见凌梵为难,便拿过婢女手中的漆盘,上前两步。

    “民妇早已为太子妃准备好了衣裳,殿下不必取了,这也算是民妇将功补过了。”

    她将漆盘高高的举过头顶。

    白若烟看那漆盘里的衣裳竟是上好的苏州云锦所制,价格及其昂贵仅次于皇室专供的绢花秀纹锦缎,莫说是二品官员,就算是一品官员的家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穿上的。

    “殿下,大夫人这件衣裳很美,可着实艳了些,不如让凌梵去我的房中去取一套我未嫁时所穿的衣裳,殿下觉得如何?”

    幽深的眸子看了看那漆盘里艳桃色的衣裳,点点头,“的确艳了些,那便按你的意思做吧。”

    依上一世的经验,白若烟自知这衣服里会有诈,所以她才会拒绝穿这衣裳,可凌亦尘并不知这其中原由,她本以为为此她会颇费一番口舌,却不成想太子殿下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漆盘沉重,金冰莲这胳膊早已举得哆嗦,可太子殿下为未话,她又不敢放下,忽然她十分后悔自己为何要主动献衣,这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凌梵取来了衣服,众人退去,白若烟将衣服换好,这件衣裳与方才的衣裳不同,她在闺阁中时向来喜欢穿素净的颜色,故此凌梵取来的这件,上身是一件湘色菊花绣纹小袄,下身是浅碧色石榴罗裙,和方才雍容华贵的太子妃穿着相比,这身衣服虽失了些威仪,可却尽是清新脱俗,大家闺秀的风范。

    “太子妃穿上这身,可想起了些什么?”

    白若烟刚走出屏风,便径直对上了凌亦尘的目光。

    “太…太子殿下你…”

    白若烟本是想说殿下你怎么没走啊?可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已经到嘴边的话,活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她方才本以为这屋里没人,所以才只站在了屏风后面换衣。

    如今回头一看,这屏风只是一层薄到连后面瓷瓶子是何纹路都能清晰可见的素锦,且锦缎上的纹样还是白雪寒梅,白锦便为白雪,而这寒梅大多也都只是含苞待放的花咕嘟,除了那颗梅树下的一个大石头还算遮体外,其余便再无什么可遮体的了。

    可那块石头绣在屏风最下面,也就勉强遮住小腿这个不要紧的部位…

    “殿下一直在这?”

    白若烟回想起刚才她换衣的场景,因着不知为何,这衣服齐全的连里衣都在,白若烟便也顺便将里衣也一同换了,就是连素裤也换了一条新的…

    如此她也只有祈祷太子他是刚来的,并未看到太多…

    “嗯,孤一直都在。”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