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方湛望着横躺在沙发上的朵珂：“有件事想对你说。”
朵珂：“在听。”
她闭目养神，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足尖随着无声的音乐打着拍子。
方湛盯着朵珂：“我们分手吧，到此为止。”
朵珂连眼睛都没睁开。
方湛没有预料到这个反应，从刚才起他就觉得李朵珂身上多了种陌生的气息，心底泛起了疑惑。
方湛：“我会搬出去，你可以继续住这里，再把你弟弟接过来，直到你的经济情况能支撑你们独立生活为止。”
他把一张信用卡推到茶几上。
“抱歉。”方湛于事无补地加了句。
朵珂缓缓睁开眼。
刚刚，系统叮然提示，重大剧情节点出现。
原书中，方湛没有透露分手原因，只说他们不合适。
李朵珂遭到最沉重的打击，加上丢了工作，抄袭的黑锅发酵，被行业封杀，无处可去，只好向方湛请求帮助，方湛没有拒绝，于是李朵珂带着还在上幼儿园的弟弟，不尴不尬地住在了他名下的公寓里。
但方湛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只通过助理与她交接。
失魂落魄的李朵珂走在她曾和方湛约会的熟悉地点，看见了他。
他和苏阮坐在一家十分有名的顶级半露天餐厅里，用餐、交谈，平淡而熟悉，宛如一对周末出来约会的情侣。他们坐的位置，是方湛无数次为了她提前预订的，其中一次，他正式对她说喜欢。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透过街对面遥不可及的落地窗，看他们全程用完餐，之后两人肩并肩走出，苏阮坐上方湛的车，车子绝尘而去。
李朵珂一遍又一遍用力告诉自己，他们是熟人，她早就看出方湛身世不一般，那个圈子的家庭互相认识很正常。
但疑念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逐渐转化为噬心的痛苦，她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尾随狂一样戴着口罩跟踪方湛。
终于，疑念被证实。
方湛接送苏阮上下班，漫不经心地吻了苏阮的侧脸。
李朵珂疯了一样到处打听，最后辗转得知，方湛订了婚，对象正是苏阮，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与未婚妻。
用心对待的事业没了，比工作更珍贵无数倍的心爱之人没了。
这一切都和苏阮有关。
李朵珂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朵珂不知道，神秘系统也没说，但她知道等待李朵珂的，是原书中被设定好的，彻头彻尾的炮灰命运。
从单纯到黑化，从诚实到满口谎言，从羞怯安静到挑拨离间，从毫无心机到去争去抢，李朵珂彻头彻尾忠实转变成一个炮灰女配。
她之前越美，越纯白，就越为女主的赢家姿态增添砝码，让读者看得越舒心。
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好人因为嫉妒“我”变成坏人，更满足人虚荣心的呢？
比女主美，有什么用？女主用光环就能压死你。
李朵珂按照爽文的经典套路一路作死，最后真的死了，死得明明白白，读者评论区一片拍手称快。
朵珂收回思绪，深吸口气，心平气和。
方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
朵珂望着天花板：“能问问分手原因么。”
方湛：“没有原因。”
朵珂转了个身，面向他侧躺着，以手支颔：“你还是人吗。”
方湛眼神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朵珂：“我说你不是人。”
方湛周身的气场变了，目光笔直穿透朵珂，一动不动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朵珂泰然自若与他对视，不怯场不尴尬，双眸中藏了一点不住跳跃的光，让人猜不透，握不住。这在以往的李朵珂温软顺从的眼里，从未出现过。
方湛声音低得像呓语：“你是装的？”
朵珂纳闷：“我装什么了？”
方湛渐渐露出猜忌被证实后彻底明白的表情。
他长长吐了口气，缓缓道：“知道我常去的酒吧，制造偶遇，假扮成一个天真无辜的菟丝花，让我来拯救你。”
朵珂恍然：“你觉得你认识的那个李朵珂，是假的？”
方湛扯起嘴角，似嘲非嘲：“你演技很好，好到可以去拿奥斯卡了。”
朵珂：“谢谢。”
方湛冷冷道：“我不是在夸你。”
说完他脸色一沉，起身便朝朵珂走了过去，单膝半蹲下来，高大身材投下的阴影罩住朵珂。
朵珂没有半点紧张，任由他伸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方湛靠得很近，独属于他的男士香水气息近在咫尺，这曾经是李朵珂最迷恋的味道，现在朵珂闻了只是自动屏住呼吸。
方湛：“这张脸骗了多少人？”
朵珂幽幽道：“你又被骗了多少次，才疑神疑鬼成这样？”
方湛手指上的力道猛地重了些。
朵珂反手啪地一下挥开他，方湛手背瞬间火辣辣一片。
方湛不敢置信，一下子拽过她的手腕，朵珂抬头便见到一张漠然的脸，漆黑不见底的双眸沉沉俯视着她。
这个视角有点可怕。
朵珂不慌不忙：“我没有骗你，更没有骗任何人。”
方湛无动于衷，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脸色渐渐发生了变化。
朵珂：“我不要你的钱，不住你的房子，以后我跟你没有关系，并且永远不会承认我和你交往过。”
趁他不注意，她唰地抽回手，敏捷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方湛刚随之站起身，一个黑色的东西飞来，他下意识抬手抓住。
掌心被硌得有些疼，是当初他亲手给出去的备用钥匙。
方湛神色阴沉，紧紧盯着朵珂，薄唇绷紧成一条直线，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朵珂保持着微笑，才不管接下来的话方湛听了会怎么样。
“我对你是真心的，在你面前没有任何隐瞒，你呢？你除了名字是真的，其他哪一点是真的？自称是个普通上班族，居然住这种八位数起价的公寓？你在侮辱我的还是你自己的智商？”
“不就是看上了我的脸和身材？可惜我并没有有趣的灵魂，时间一长，你无聊了，就想把人打发走，当初打着谈恋爱的名义，让人对你付出了真正的感情，卑微得连一个分手原因都要不到，你却高高在上，没有半点损失。”
那双向来温顺的茶黑色眸子，此时明亮有神，饱含生动的轻蔑。
方湛一时失神，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朵珂嘲笑：“到头来，你还要怀疑，那个一直演戏的人是我。”
她一锤定音，鸣金收兵。
方湛内心猛地松塌了一下，好像铲子撬动冬天厚重的雪块。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极可能是对方炉火纯青的演技。感觉告诉他，女孩此刻的情绪完全真实。
只见女孩拎起帆布袋，干脆转身：“以后不想看见你，千万不要来找我。”
当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后，方湛才堪堪回神，发现自己把钥匙攥得死紧，手心异常地疼。
他怔忡了片刻，突然大步走出公寓，以最快但不至于失态的速度搭电梯一路赶到外面，哪里还有朵珂的影子？
“方先生，你有什么急事吗？”门房殷切上前。
方湛一脸冷漠地往回走。
如果是欲擒故纵的计策，显然她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几天，要是他后悔了，主动投降去联系她，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回来，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提条件，而他说不定会无底线地退让。
是他低估了她。
方湛回到公寓，目之所及，到处可见她存在过的痕迹，不起眼但无孔不入地融入了整个公寓。
那些情侣杯子、拖鞋、靠垫，怎么看怎么让人没法集中精神。
方湛打了个电话：“明天找个人来收拾一下屋子，把不要的东西扔了。”
他强自忽略了一丝如鲠在喉的感觉，去了落地窗前。
从这里，他可以望见城市另一头一小片白色，太小了，如果不是有心搜寻，压根不会注意到。然而它就像屹立于钢铁都市之外的雪山顶，不染飞尘，近乎傲然。
那里是云上的总部。
也是他最近用假ID潜伏进去上班的地方。
不过，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见识了那个人一手打造的王国，目击对方创造的巨擘众神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升起，他产生了自己在万丈悬崖下底谷的错觉。
再不回到他该待的地方，连离开的勇气恐怕都会消失。
天才对优才的吸附力与剥削并存，就像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能让人瞬间丧失战意。
尤其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兄长。
方湛目光沉沉，半晌才意识到手机在响。
“喂。”他嗓子有点沙哑。
对面传来的是陈秘谨慎熟悉的语调：“湛少，方总发现你去云上的事了，他很不高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方湛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是在笑谁。
“他让我转告你，明天就回隋方。”
“告诉老头子，他管不着。”
“湛少，”陈秘书早已习惯了和他打交道，“夫人那边听说了，也很担心。”
方湛抬起眼皮，默了一秒。
“我下周回去。”
听到这句话的陈秘书语气不变：“好的，我会转告方总和夫人，请您一切保重。”
方湛关了机，看也不看，向后一抛，不远处深蓝色的装饰浅池发出咕咚的水花声。
这个手机和他在云上用的假身份配套，以后反正是用不着了。
·
朵珂找了家干净卫生的酒店住下，数了数自己的存款，不多，要租新房子的话，凑活点能租三个月，三个月内，她必须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
神秘声音响起：“刚才方湛以为你哭了。”
朵珂不以为然：“我大学时是话剧社的，因为个子高经常反串男角，拿过校园奖。”
提到身高，她瞥了一眼墙壁镜子里也就一米六九的自己，叹了口气。
朵珂忽然想起来，兴致勃勃地问：“人形照相机是什么金手指？你还没说！”
神秘声音让她找来一支笔和一叠A4纸，朵珂打电话让前台送了上来。
朵珂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像个准备考试的学生：“然后呢？”
神秘声音：“看窗外。”
朵珂顺势向外望去，她住的酒店房间很高，可以鸟瞰帝都。
神秘声音：“把看到的全部画下来。”
朵珂诧异：“你逗我？”
神秘声音：“这就是你的金手指，是基于原主天赋开发的，本来原主有个契机能点亮，但她失败了。”
朵珂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美术训练，至今只会画火柴人，她怀疑地看了外头风景一眼，顿感眼花缭乱，那就选离自己最近的地标建筑下手吧，朵珂想着，在纸上划拉出一条干巴巴的短横线。
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点线面自如构建融为一体，心眼手无师自通达成了完美统一。
朵珂回神，盯着面前密密麻麻不再空白的画纸。
为什么这个金手指叫人形照相机，她终于明白了。
朵珂屏住了呼吸：“李朵珂是天才。”
窗外的帝都以黑白灰的形式被框进了A4纸，纤毫毕现，却一点不死板，反而充满了流动的灵气。
神秘声音一板一眼：“是的，金手指将原主的绘画技能强化了三分之一，达到了这个效果。”
才三分之一？那李朵珂之前的画功是有多厉害？
朵珂迅速抓过一张纸，开始在脑海中催动想象力。
二十多分钟后，手腕微微发酸的她停下笔。
神秘声音：“不错，栩栩如生。”
一条披满鳞甲的似龙似蛇的生物，上身为人，头上长了旁逸斜出的角，傲慢俯视着画外人，不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充满了灵魂，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
朵珂忍不住骂了句：“次奥。”
脑海中突然响起烟花绽放NPC喝彩的音效，神秘声音提示：“恭喜宿主首次使用金手指成功，角色已100%激活，请宿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逆转原主李朵珂的炮灰命运。”
朵珂：“成交！……等等，所以李朵珂之前居然一直恋爱脑，有这么粗的金手指放着没用？！”
神秘声音：“是的。”
朵珂：“……”
朵珂嚯地站起身：“记得吕海莉怎么说的吗，李朵珂画功好，但是作品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
她缓缓扬起嘴角：“巧了，我之前是手残，可我有丰富的想象力啊！”
人形照相机，能将任何想象中的存在，完美再现于一张白纸上。
这是多少学画画的人梦寐以求的金手指！
李朵珂原先的技能仅仅强化三分之一，就成了人形照相机，却放着这么粗大的金手指不开发，荒废技能点，沉溺于情情爱爱，跑去和方湛苏阮死磕。
朵珂又长叹一声。
不怪李朵珂，要怪就她身为炮灰女配，命运早已被专为主角服务的剧情安排。
但这一次，她的命轨，她自己主宰。
朵珂兴奋地把一叠纸都画完了，凌晨一点才睡。
好像才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她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朵珂：“喂？”
“Doris？我是小高！”
对面传来一个语气带哭腔的小哥的声音。
朵珂迟钝地看了一眼备注——保姆小高。
李朵珂弟弟的保姆？
小高：“刚我去接宝宝，发现姨婆倒在地上，人已经没气了，我打了救护电话了，你赶紧过来！”
小高声音透着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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