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等不到你了
三年了，顾元萧三年未见他了，他还依旧记得当初他们走时的模样。
在宫门前，五千顾林军将士整装待命，高头大马，志高气昂，身穿黑色盔甲，手持红缨长矛，齐列队伍，站满了整个庭场，犹如一个个阴罗将士，无畏生死，静肃等待接受皇上的旨令。
顾元萧那时就站在送别的队伍中，十五岁的他稚气未脱，个子也不高，几乎被淹没在人群中。
顾凌昭与俞浩初两人骑在骏马之上，顾凌昭身着一身黑亮战甲，黑色披风，俞浩初与他并肩齐驱，身穿银白战甲，白色披风，那时的天也是灰蒙暗淡，滚滚乌云翻滚着，好似在预言着些什么。
待皇上的旨令一下达，千百将士一齐动作，豪武的应答声响彻云霄，直达天际，那一刻，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听到了。看着他们的豪爽无畏，顾元萧全身热血沸腾，想要与他们一起征战边疆。
顾元萧站在人海茫茫中，直直的盯着那身着银白战甲的俞浩初，他依然是那样风轻云淡，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睛慵懒着似不想睁开。他远远的观望着，不舍，难过，无奈，担心，忧愁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心乱如麻，却又无可奈何，上战场是他们的使命，他能做的就是目送他们离去。
他们准备好了，将士们齐刷刷得转过身，让开一条道，顾凌昭和俞浩初领军走在最前面，走到宫门口，顾元萧的眼睛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忽的，俞浩初回过头来，从万千人中一眼就找到了少时的顾元萧，对上了那一汪清澈的眼眸，风情万种的冲着他一笑，顾元萧霎时一滞，脑中都是他的笑靥，待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远了，这一别，就是三年。
此刻再见，激动与兴奋叠加，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俨然已经忘了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轰隆隆”一声响雷唤醒了顾元萧，连忙收拾好情绪。
俞浩初站在雨中，信步向他走来，顾元萧立马迎了上去，将他掩与伞下，给他遮风挡雨。
待走到顾元萧身边时，俞浩初才发现，顾元萧长得迅速，竟由原来只到他的眼帘处到现在比他高出半头，他有些郁闷，军中认识的人里好像就数他的个子最低，没想到，就连顾元萧也超过他了。
看着在雨中淋半天雨的俞浩初，顾元萧不禁有些生气
“你站这干什么，还嫌乱子不够多吗，里面那两个已经触怒了皇上，怎么，你也要跟着一起？”
俞浩初被顾元萧的气势镇住了，竟一时忘了反驳。
半天，反应过来，戏谑道：“哎呦呵，三年不见，你小子长胆子了，敢训斥我了？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
闻言，顾元萧又想到了霍念容拿着鸡毛掸子追打他的场景，不语了一会，忽的想到了什么。
“唉，不对啊，你们不是还有些时日才回来吗，怎么，你和皇表哥都回来了？”
俞浩初无语：“还不是你的好父皇，他未经凌昭同意，就将霍念容婚赐给了他，他知道后，一声不吭得连夜骑着快马独自一人赶回京城，在我发现他走了之后，我怕他出什么事，就连忙赶过来，一到这，就看见他们两个人一起跪在雨里。我想，是皇上没同意撤回圣旨，他们才有此一招吧。”
两人不约而同得看向了院中依然跪在雨中的两个人，腰背依然是那样的挺直，抬头挺胸，十分倔强。
俞浩初现在好似可以知道为什么皇上要将霍念容赐婚给顾凌昭，因为她的骨子里有与顾凌昭一样的傲气与不屈。
天已经全黑了，雨渐渐得小了下来，书房里也亮起了灯，投影出皇上正坐认真处理公务的身影。
顾凌昭一直在等着旁边的霍念容起身离开，可是将近三个时辰了，霍念容一声不吭，默默得跪在一边，不曾说累，不曾喊痛，即使身体冻得瑟瑟发抖，嘴唇惨白，也不曾放松一下，依旧坚挺着腰背。
顾凌昭对她不由得更加好奇，看着她那倔强不肯服输低头的模样，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也是如此倔强的人，眼神忽的黯淡下来。
雨停了，皓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轻轻地漫在他们的身上，大雨过后的天空闪烁着无数的星星，卑微的散发着光，点缀夜空。
已到夜半子时，屋内烛光依然亮着。
霍念容眼睛已经模糊不清，身体不由自主得颤抖着，头一阵一阵的眩晕，此时的她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意念硬撑着。
他还没走，我不可以倒下，不可以，不可以······
顾凌昭早就发现了身边的人儿的不对劲，那摇摇晃晃颤抖着的身体，困倦迷离的眼神，苍白无血色的脸，心中有些不忍。
看样子，皇上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娶她了。
顾凌昭不由得看向了她，而此时，霍念容快要坚持不住了。
霍念容感觉到了顾凌昭的目光，虚弱得一笑，说：“将军，改变主意了吗？”
顾凌昭不回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霍念容无奈笑道：“圣旨已到，不遵，就是违抗皇命，我不想连累他人。”
“你倒是大义。”顾凌昭淡淡的说，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赞赏，还是暗嘲。
霍念容不以为意，或许是习惯了他这样说话。
“将军过奖了，念容担当不起。”霍念容停顿了一下，低垂着眼帘，又说：“今后，还请将军多多担待。”
顾凌昭意识到霍念容这是执意要嫁给他了，没有回她的话，动了动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
霍念容心里一喜，硬撑着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由于长时间跪着，膝盖承受不了，刚一站起来就疼得发软，瞬时要倒下去。
顾凌昭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将要倾倒的霍念容，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霍念容半个身子倚在他的怀里，微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膛上，顾凌昭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霍念容的颤抖与冰凉。
在门外一直等侯他们的顾元萧和俞浩初见两人站了起来，立马跑了过去。
“容姐姐，皇表哥。”顾元萧满是焦急担忧。
顾凌昭闻言，抬头看见了两人，丝毫不意外，好似早就知道两人的存在。
见顾元萧跑过来，将怀里的霍念容轻推给了他，顾元萧连忙接住，看见一脸难受的霍念容，那担忧的神情愈加厉害，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霍念容的额头，很是烫手，顿时升起了怒火，正准备说些什么责备顾凌昭的话，抬眸一看顾凌昭那彷如已洞悉一切，风轻云淡却蕴含着危险的样子，什么话也说不口，只能用眼神无声得控诉着他。
接收到顾元萧满是愤怨的眼神，又瞟了一眼他怀中的霍念容，顾凌昭难得有些心虚，讪讪得挑了一下眉，那感觉也就是一瞬间。
“你把她带回去吧，找个太医看看。”
“嗯。”顾元萧瞪着他重重地嗯了一声。
顾凌昭转过头对俞浩初说：“走吧，回去再说。”
“嗯。”
走时，俞浩初还特意瞄了一眼霍念容，想要看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是否如传言那般丑陋。可惜，天太黑，再加上旁边的顾凌昭一直催他赶紧走，没看清，回去后，俞浩初可是好郁闷了一会。
顾元萧深深望了一眼那远去的白衣背影，之后马不停蹄得赶回丞相府，赶紧请来了太医院院丞，连夜医治，直至天亮，霍念容才缓缓退了烧，而一边的将军府，顾凌昭也是一夜未睡。
一场雨将霍念容打击的够呛，病好下来，近一旬过去了，原本霍念容的身体没有这么弱，之前，霍念容为救顾元萧暂破封印，遭到内力的反噬后一直也没有好利索，又帮顾元萧调理身体，根本没时间照顾自己的伤，再加上京城内暗潮涌动，霍念容不得不早做一些打算。
这日，霍念容恢复得差不多了，习惯性的走出屋外到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下，慢慢的靠在树干上，透过树叶间缝隙望向天空，手中握着一块玉佩，轻柔得摩挲着，仔细看，那玉佩上雕刻着一个字“容”，但因为常年的摩挲，那容字竟有些浅淡了，可见主人对它是多么爱不释手。
霍念容低下头来，痴痴望着手中的玉佩，似是透过玉佩看到了什么人。
轻语：“哎，我等不到你了，十一年了，你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么个人了吧。”
更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吧。
我，等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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