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空院
“咚咚咚”杜云凉叩了三次门，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杜云凉抓着医箱的手心冒出些冷汗。
也许是景家地处静僻，门前行人稀疏，因为长久没人打理略显凌乱的大门前只有几株老柳，柳树脚下长着细碎的杂草。
这幅景象，略微心酸，景家出事不过近来个把月的事，怎会看起来潦倒到如此地步呢？
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门被轻轻打开，里面冒出一个不过十四五岁门童的头，他还有些怯生生的，满眼戒备地望着来人。
“你是谁？”小童眨巴着眼睛对杜云凉说。
“她是我的跟班，我是柳大夫”柳大夫从杜云凉身后露出脸来，那门童立即笑道：“原来是柳大夫，快请进来”
杜云凉跟在柳大夫身后，满腹委屈地低声道：“老太太，我只是个打杂的，不是你跟班吧”
“这两种有什么差别吗？”柳大夫颇为不解，还觉得杜云凉有点事多。
“有，有很大差别”柳大夫当然不理解，杜云凉刚刚从跟班升了一个级，不用再当跟班了，现在一个称呼，又被打回原形。
当人家的跟班当烦了，想换个身份，比如另一个人的跟班。
“不过您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都行”杜云凉咬着牙说，放弃了挣扎。
柳大夫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没毛病吧”
杜云凉一边怨念着跟班的事，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景家外院的格局。
之所以光明正大，是因为景家院子比她想象得要大，但偌大的院子里并没有奴仆或是主人的身影。
这个布置得十分繁复的大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廊下的鹦哥偶尔咕唧两声，提醒杜云凉这是个有人住的院子。
从大门到二门之间这段路，任由柳大夫和杜云凉两个人随便乱走，不管哪个堂哪个廊都能穿，每个堂都安静得好像坟墓一样，一个仆婢都没有。
杜云凉匪夷所思，要不是柳大夫走路走得虎虎生风，她恨不得停下来把景家的每一个屋子都翻几遍，看看这院子里的人都躲到哪儿去了。
但柳大夫特意嘱咐过不要随便乱走，也说过不要随便与人说话，她倒是想跟人说话，但连个鬼影都没有，她跟谁说去。
这个空空荡荡的景家和杜云凉所想的完全不同，在她的想象中，景家此时就算不雇一帮护院保家，也该多在府中安置一些家丁人手，免得被各种有动机之人趁虚而入。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府上人都散了？
毕竟现在景家没有外主，只有内主，所以杜云凉之前觉得，中秋前景夫人回娘家应该是回去搬救兵的。
但杜云凉忽然想起李至说过的话，邓老爷已经不在人世了，邓家有什么救兵可搬？这么说来，景夫人也许不是去搬救兵，而是去守着老娘，保住邓府的。
怪不得杜云凉之前在大里坊一点消息都套不到，想想也是，光靠邓老夫人一人怎么可能支持得住，邓府简直弱得不能更明显，所以景夫人先顾邓家也是有道理的吧
杜云凉越想越不对，从她知道的消息来看，景夫人有很大可能还在邓府，没有回到景府，景唯严对外宣称是病倒了，景君生又把自己活活玩死了，那，现在景府是谁在打理？
看这萧条的境况，怕不是景家人已经被逼宫好几次了？
想到这，杜云凉就有点慌神了，他们一帮人千辛万苦，连个百花坊都不敢动，只有她提了先下手为强的话，还被祝宁晖他们无嫌弃太过动粗了。
要是真的被别人直捣黄龙，先取景家来了，杜云凉倒想看曾居道他们还有什么可说。
应该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吧。
但仔细想想又不对，景家的消息确实锁得很严，外面没有一点风声。不像是被闹腾过的样子。
杜云凉很想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在镇守景府。
她跟进柳大夫身边，想问上几句话，但柳大夫步履匆忙，一点机会都不给杜云凉，她只好悻悻作罢。
反正一会进了内院，总要看见当家人的吧，好歹柳大夫也是请来的医师。
二人走过复杂又漫长的前院，跨进二门，杜云凉才总算看见老远的正堂门外，站着一个正在打哈欠的丫鬟。
有丫鬟，那里面应该有主人了。
柳大夫喘着粗气迈步进门，那丫鬟跑过来招呼道：“柳大夫来了，哎，您慢着点走，小心别闪了腰！”
连柳大夫腰不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啊，看来是颇有渊源了。
杜云凉对柳大夫佩服得一塌糊涂，这个老太太实在是太强悍了，从城东一直走到这儿脸色都没变，就是喘了几口粗气。
“景爷怎么样？”柳大夫略过那丫鬟伸出来要搀扶的手，一边问她话。
“好些了，今早喝了半碗粥呢！”
看来景唯严已经醒了，杜云凉有几分放心。
“就是”那丫鬟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昨晚老爷一晚没睡，伤心了一整夜，早上吃了半碗粥以后，就钻进书房不出来，谁也不让进”
杜云凉微微叹息，想来景府对外面的消息是通畅的，虽然青刀卫早晚要把消息公告出来，但还没这么快，景唯严一定是从其他渠道知道景君生之死的。
柳大夫显然也不知道，她皱眉道：“整夜不睡？他要是活的不耐烦，我给他抱砒霜来的痛快，何必软刀子磨人”
那丫鬟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大仇得报的隐隐欣悦，但这股欣悦一现即逝，杜云凉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那丫鬟接下来说：“柳大夫，我家君少爷，昨日没了”
“什么？”柳大夫惊讶地说：“一个狂悖逆子，没了就没了，但这消息你们怎么能告诉景爷呢！你告诉了他，不是要让他伤心死吗？”
杜云凉目瞪口呆，牙都快兜不住了。
柳大夫还真是医者仁心，对待活人和对待死人的态度简直天上地下，死了的还不如尘土，她一点都不惊奇，也不多废话，只关心自己病人的情况。
杜云凉对柳大夫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那就直接去书房罢”柳大夫说。
那丫鬟点点头：“您慢着噢我是说，您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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