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爱相杀
槐树下，敕雷符力散尽。
婆孙二人焚香烧纸后便离去了，两人并未注意到迷雾中的周致远。
女鬼王仍旧倒地不起，远处槐树下婆孙二人的还愿，那香化作一缕青烟，如同蚕丝薄被一般覆盖在女鬼王身上。可是由于那雷对于女鬼王的伤害极重，一时间这女鬼王竟吸收不了那来自人世的香火了。
“你？”
望见这一幕，周致远忽然心生愧疚。
愧疚的不是自己同女鬼王打了一架——这家伙害过自己，自己早晚是要找她晦气的。
周致远愧疚的原因是自己不该趁人之危。
这女鬼虽然“可恶”，可一直以来，修的都是善果，不曾害人。清微派修行不重杀伐，讲究与万界生灵为善，像女鬼王这般的善灵，一般清微派传人遇见了往往也会稍加看护，就算不曾看护，至少也不至于将其击杀。
眼看着女鬼王神色越来越苍白，呆若木鸡的周致远终于有了动作。
“罢了，罢了，今日我本不该与你打，下手也不该这么重。”
说完这话，周致远用手咬破右手中指，一道鲜血沁了出来。
来到女子面前，将这血按在女子眉心之上，食指c中指笔走龙蛇，口中念道：“玉符镇内景，龙湖缠婴胎。百脉息宣畅，帝真卫尔生！”
这是保生咒。
符咒既成，一道血光印刻在女鬼印堂之上，随即周致远手中鲜血不住往女鬼身上流淌而去，许久许久，待到周致远脸色彻底苍白，终于女鬼王停止了抽搐，那来自阳间的香火气也逐渐被吸收。
“啊。”一声低吟，失血过多的周致远倒地不起。
半夜，风冷。
周致远从昏迷中醒来，却见几只绵羊正在自己身边啃草，那羊嘴咀嚼时飞出的泡沫不时落在自己脸上。
凤仪桥旁？
就在周致远心有所思的时候，远处一道光亮传来，一名女子幽幽地来到了周致远面前，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刚刚和周致远打了一架的女鬼王。
女鬼王此事一脸幽怨，神情疲惫，望着他，周致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女鬼王用一种略带恐惧的颤抖之声冲周致远道：“你刚才差点杀死我了。”
啊！对于鬼魂来说，被杀死就是魂飞魄散，荡然无存。
女鬼王如今这般神情，显然是被吓到了。作为一位独自在村边荒野上修行的女鬼，陈瑾在过去的百年中过得实在太孤独，从来没有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周致远的出现，曾经一度让女鬼王开心起来，这家伙有时候虽然可恶，实际上却有趣得很。
因此女鬼王一直将周致远当做自己捉弄的对象，她并不知道，这其实也是一种亲自，只是自己不会表达罢了。
为了能够让自己和周致远的距离拉得更近，女鬼王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爱护有加的小女警，在她看来，男人都喜欢这些，若从此事看，这女鬼其实早就把周致远当成了自己人。
可是，两人至今尚还不曾有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或者交往，周致远便险些把女鬼王给杀了。
所以作为一名弱女子，陈瑾怕了，真的怕了。
她很害怕自己哪一天会莫名其妙地被眼前这位男子杀死，从此消散再人间，没有证道的机会，也没有转世投胎的可能。
女鬼知道，自己这一回玩笑开大了。
另外这边，周致远也从女鬼那颤抖的语气中听出了她的恐惧。
“你刚才差点杀死我了。”
这几个字从周致远耳中钻进，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一直小心翼翼，只求来世能够美满的小女鬼。女鬼王能有如今这点修为，是无数孤寂光阴下苦熬的结果，对于她来说，能够在尘世逗留，能够保留记忆实在太可贵了。
有谁会希望自己烟消云散，荡然无存呢！
别说是女鬼王，便是周致远也不敢想象这样的局面。
一时间周致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眼看着女鬼王眼底似乎含着泪水，周致远将桃木剑插在地上，按住剑柄鞠了一躬，诚心道：“对不起了。”
对于道家门徒来说，这是很高的礼仪。
女鬼王稍稍后退，仔细地瞧着周致远。
在自己迷迷糊糊，即将消散的时候，女鬼王曾经望见周致远急切的双眼，正是由于他的救助，自己才又幸存下来。
这小子当时的表情是认真的吗，他真的害怕自己烟消云散吗？对于当时险些魂飞魄散的女鬼王来说，周致远的救助无异于是昏暗世界里出现的一道光。
女鬼不知道的是，对于周致远来说，众生皆可贵，她把周致远当时的救助当做是周致远舍不得她离开，心思不免纠结起来，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女鬼王身上蔓延，望向周致远时，眼底也多了几分温和。
另外这边，虽然周致远本性温和，对于众生皆有爱护。可是在眼看女鬼消散的当下，周致远对于女鬼自身，的确也生出了爱惜之意，只不过比起女鬼来说，周致远将礼看得更重，因此事情过去之后，周致远便只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放在了脑袋后边，再看女鬼王时，双方仍旧人鬼有别，礼当保持界限。
古槐树下，有心人不知道如何表达。
无心的人却也不一定真的无心。
两人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周致远率先开口说话：“姑娘，前日之事，我已讨回公道，只是告诫你一事，以后莫再参和我身上的事，否则下次我便不留情了！”
“你！”女鬼王等了许久，没想到周致远说出了竟是这样的话。
当即鬼王“哼”了一声道：“你就是个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周致远微微一笑：“如此最好！”
“你！”女鬼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转身，回到了自己位于古槐树中的洞府里。
望着古槐树，周致远悻悻地一笑，这才收拾包裹离开，身后跟着五只“咩咩”直叫相当不满的绵羊。
“走吧，我给你们烧道符纸，喝了之后，希望你们能够再度凝结鬼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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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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