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盟约

    春风拂动细柳,在空中如女子般翩翩起舞。此地乃瀚州桂安,这桂安素来拥有多处名胜,高山流水,天下便有“桂安山水天下甲”的美称流传于九州之中。彼时丰年瑞收,桂安百姓大多兴高采烈,叩谢天恩,距桂安城北往两百里处,有一百炼山庄,这日正忙碌宴客。大门前,山庄弟子招呼着桂安各路英雄豪杰,正厅中也是坐满了人,熙熙攘攘,人群纷闹。内堂之中却是冷清异常,庄主黎翀端坐在椅子上,心中一阵絮乱。半月前黎翀忽收到秦会之从汇阳发出的书信,信中仅言八字:预借宝地,会盟立威。他当即知道他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自六年前汇阳城内乱后,铸剑堂虽仍是一派,但早已化作两股势力,明争暗斗。自己虽是有心调停,无奈自己归隐多年,人微言轻。三年前,又从汇阳传来消息,四弟于北冥身死,兄弟情深,自己本来想亲赴汇阳吊唁,但其大弟子秦会之却以师命为由,丧事从简,是以他也未动身前往汇阳。半月前,他又收到秦会之即将出任铸剑堂堂主,并要借百炼山庄之地,同东燕威虎帮联手,以报上任堂主为海湖帮害死之仇,这可令黎翀大为吃惊,他只道于北冥死后,堂内势力失衡,堂主之位多半要被上官腾云所夺,此消息让他极度疑惑,上官腾云又岂会轻易让出堂主之位?

    那日传信之后,黎翀也怀疑过秦会之是否掌握实权,但见书信内却有堂主传信的特定印记,因此他便命弟子紧密张罗。“师父,汇阳那边的人到了。”一名弟子禀告道。黎翀道:“快请!”却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块头走了进来。“弟子拜见黎师伯。”那人恭敬地道。黎翀一时认不出那人,缓缓道:“你是”那人道:“黎师伯,俺是蛮牛阿,您不认得我了吗。”黎翀道:“噢蛮牛我认得你会之可到啦?”蛮牛道:“大师哥还未到,俺率领十几名弟子先行拜见师伯。”黎翀素知蛮牛是憨厚之人,便打听道:“蛮牛阿,你上官师叔可也一齐来啦?”蛮牛含糊道:“这这个弟子不知,师伯还是问问堂主吧。”黎翀又道:“那你可否告诉我为何要同威虎帮联手之事?”蛮牛道:“堂主派弟子先行,便是要先向师伯解答疑惑。”又听得他继续说道:“师伯想必还记得六年前堂中内斗吧?”黎翀点点头。蛮牛又道:“那时死了好多弟子,师伯也是知道的了,后来我们不清不楚背上杀害达摩寺高僧的罪名,至今江湖上一些宵小之徒还在信口雌黄”黎翀叹了一口气,深知铸剑堂近年在江湖上的处境越发难堪。蛮牛又道:“十几日前,大师哥继任堂主,便召集我们弟子,言道欲借师伯的山庄,会盟东燕威虎帮,再邀得江湖各派见证,扬威武林。”黎翀忧道:“如今江湖各派皆是觊觎伏血剑,如何能扬威?”黎翀提到伏血剑时,蛮牛忽然喜上眉梢,黎翀当即心中明白,道:“会之将伏血剑也带来啦?”蛮牛道:“正是,大师哥正欲以伏血剑震一震那些觊觎我堂宝物的鼠辈!”黎翀道:“这倒是险计,铸剑堂c威虎帮,再加上百炼山庄,谅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动手!”蛮牛憨笑道:“得亏朱先生出的这条好计策!黎翀道:“朱先生?信陵阁朱广陵?”蛮牛道:“不错。”黎翀道:“我们同威虎帮素无交情,同威虎帮结盟也是他促成的?”蛮牛道:“师伯真是神机妙算。”黎翀道:“你们可曾提防过那朱广陵?”蛮牛道:“师伯说笑啦,朱先生乃大师哥至交,不会的,不会的。”

    二人又聊了大半个时辰,黎翀多次询问上官腾云的消息,但蛮牛皆是避而不答,忽闻弟子传道:“师父,威虎帮帮主到。”黎翀虽同威虎帮帮主常青虎并无深交,但他知道威虎帮在东燕势力颇大,因此亲自前去接待。进得大厅,众人见庄主出来,皆是起身问好,黎翀拱手还礼,瞥了几眼,却见来到的不过是些二流门派,达摩寺c白玉观c金银帮三大派皆是未到,心中不免有些落寞。“黎兄,许久不见,想煞小弟了!”常青虎笑道。黎翀同他仅是有几面之缘,此时他如此亲昵,黎翀心中反感顿生。“常帮主一路辛苦啦!”黎翀道。常青虎道:“黎兄见外了,小弟敬仰您已久,若不嫌弃小弟,你我以兄弟相称,如何?”黎翀见常青虎倒也直爽,便道:“如此,常贤弟,请上座。”常青虎大笑道:“兄长请!”

    常青虎坐上左首座,二人坐毕。常青虎问道:“秦堂主,可到啦?”黎翀道:“会之已在路上,估摸着不久便会道啦。”常青虎道:“秦堂主可真是青年豪杰!那日小儿被歹人所袭,多亏秦堂主出手相救,而后,又亲携厚礼来我帮内,陈述两派联合之利处,小弟醍醐灌顶,立刻便答应了。”黎翀知道常青虎素来爱护幼子,方才见其行事风格,又知其应是豪迈热情,心道:会之救其子,又放低身段求盟,可真是投了其心性了。铸剑堂寻得强援,本是高兴之事,但黎翀却不知怎的,总是开心不起来。忽听得门外大嚷道:“海湖帮帮主到,还不出门相迎!”黎翀心头一惊,心道海湖帮害死旧帮主之仇还未报,又怎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此地?猛然间,身旁有一黑影一闪而出,黎翀定睛一看,却见蛮牛手执大铁剑奔向门外,道:“龟儿子,待爷爷结果你狗命,为老帮主报仇!”黎翀暗叫不好,急忙闪身而出,方到门外,只见蛮牛以被对方一人击倒在地,蛮牛体型健壮,又是一冲而去,其劲力定当刚猛,但此时被人一招制倒,那人显是内力深厚。黎翀见那人却是身形矮小,两撇鼠须挂在唇上,道:“敢问阁下名号?”那人道:“在下洪盖,这位想必便是黎老前辈吧?”黎翀道:“方才可是言到敝帮钟阳帮主到了?”他同海湖帮帮主钟阳二十几年前曾在论武大会上见过几面,也算是有些许交情。“在下钟阳,见过黎老前辈。”黎翀见那钟阳脸色不似二十几年前那般红润,倒是有些蜡黄,鹳骨高突,脸型变长了许多,眼神中也没有往昔的磅礴朝气。“钟帮主何必如此见外?莫不是忘了你我二十年前曾把酒仗剑于昆仑顶上?”黎翀见钟阳言语中有些生分,还道是碍于两派纠葛,但心中也是有所失望。钟阳“阿”的一声,说不出话来,似是有些惊慌。洪盖道:“钟帮主多年前练功受伤,休养了十几年,几个月前才回归本帮,便立刻前来相会旧友,黎老前辈可误会啦。”黎翀道:“敢问敝帮的大江五杰可是都到啦?”洪盖指着左边的两名汉子道:“这两位分别是郝重c狄兴二位师弟。”那二人依例行礼。突闻后方铸剑堂弟子中传出一声音道:“杜兆那厮可到啦!”洪盖听同门被侮辱,也不生气,道“敝派石帮主同我杜师哥对掌之后,重伤而亡,我杜师哥内力并不比石帮主强劲,虽是有我师兄弟几人尽力抢救,却也是无力回天。”黎翀道:“你是说,杜兆死啦?”洪盖道:“正是。”此言一出,一片哇然,各派皆知石c杜二人因伏血剑起冲突,进而演化成武斗,石帮主重伤致死,江湖中却无流传杜兆如何,没成想却也是死了。铸剑堂弟子皆是一片喝彩。黎翀道:“敢问钟帮主率敝帮主力至此,究竟所为何事?”钟阳却仍是不说话,洪盖道:“当年石帮主同我师兄有言,若是他输了,便要借伏血剑一阅,今日我等特来瞻仰伏血剑此等神器。”各派皆是一惊,纷纷议论。“莫不是此番带了伏血剑过来?”“此等神物有幸目睹真乃大幸!”黎翀知道这些人中不乏有觊觎宝物之人,心中隐隐不安。忽听得洪盖道:“我杜师哥既已死,两派恩怨,黎前辈还不请我们入内么?”黎翀见他们心意已决,倘若邀他们进去,届时借剑,虽有威虎帮为援,但庄中聚集二十几个门派,若是被人稍加挑拨,必然守不住伏血剑。

    忽闻远处道“借剑是假,偷剑是真!”声音由远及近,却仍是未减弱,传声之人内功甚强。又见远处三个人影疾奔而来,两高一矮,身着白衣。洪盖冷冷道:“三位方才所言是何意?”只听其中一人道:“人家既不借剑,你还何必强人所难?”那人说话声音婉转动听,显是个女子。洪盖道:“那又与足下何干?”那女子道:“我凤凰门最是见不得欺人之辈,这事儿,我们还就得管管了。”众人听得是凤凰门,又是一阵惊呼,近年来凤凰门武林地位原来越高,已经可称得上是三大派之下的第四门派。

    黎翀见牵扯入得门派越来越多,秦会之却迟迟未到,心中焦急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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