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忽来的冷漠

    后备箱的礼品一件件取出,不多,但从精致的包装就看得出东西的名贵。

    南家的人在一旁直说太客气见外了。

    程南洲温言道:“是一些茶叶,不成敬意。”

    他说的随意,可南家两个儿子常年在外,也是见过世面的,他们自然大致猜得出那些茶叶和补品都是上好的,别说买上这么几盒,便是市场上都很难见得到。

    小文将东西都搬到了堂屋的桌子上后退出了客厅。

    屋里,几个人落座,南家的三个男人坐一边的沙发,程南洲则陪着南妈去了厨房,她坐在他们的对面。一身灰黑色西装的南爸一手扶着木制的水烟筒,一手捏着根烟不时压到斜插出的小铜管的洞眼上,一口一口吸着,发出咕咚咕咚的水声,而三兄妹都一致地沉默着,谁也没有先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几分钟后,纸烟燃尽,南爸吐出嘴里的青灰色烟雾,将手中的长烟筒放到一边,终于抬头看向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女儿。

    黝黑的脸色带着他在这个家族里特有的严威,不会和煦地让人随意放肆,也不会严肃地让人无端恐惧。“囡囡”南爸疲惫的声音喑哑,停顿了片刻,似是有些艰难地继续,“还回来吗”听着这一句毫无控诉的问,南程轻抬头,看着这个自幼都从来无条件满足她任何需求的男人,没有立刻点头,也没有决绝地摇头。她的眼睛太幽暗,瞳色不似程南洲如墨的黑,却是澄澈的明。浅浅低笑的时候,明亮得胜似繁星,安静的时候,却会莫名显出无言的生冷。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每个看到这双眼睛的人,或是惊奇,或是惧怕,或是叹息。

    因为它平静地就像一潭死水,似是激不起一点波澜。二十年了,也许从来没有人读懂过,便是程南洲,也有看不透的时候。时间有一刻的停滞,他们都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你们永远是是我父母。”她低头,语声平静,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异样的波动。话落,对面半百的男人却已是红着眼偏过了头,短促的吸鼻声响起。

    是他们太天真,以为有些事不说,就会一直尘封谷底,可当初说出那一半真相时,他们就已经伤透了这个姑娘的心了。

    女儿早就猜到了她自己的身世,虽然他不知道是哪个心黑的见不得这个家太平,而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整整两年不回来,如果她不是心里有怨,怎么会不回家?看着南程一副绝情冷漠的态度,再想到她此次回来的目的,对面南家长子始终寒着的脸更冷:

    “南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太自私了!”声音不大,但正好落入从厨房出来的程南洲耳中,他闻言不动声色地微眯了眼,停下了脚步。

    走廊下的小文察觉到他周身突然变化的气息,不解地抬头看他。屋内的南程听了却没有恼,只面无表情地抬起脸对上他布满怒色的脸,反问了一声:“我自私?”程南洲蹙眉。

    南程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带着寒意的清亮声音跟人相对过,年纪不大,可她从来遇事都一派安静温和的模样,不柔,不刚。她问完后,也没露出讽刺的笑,寻常地仿佛这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疑问而已。“方!”南爸沉下脸,低喝道,制止又要开口的大儿子南方。南方阴着脸,细看之下还有几分难堪。他没再说话,一双眼却犹如携了冰刀般半分不移地盯着南程。

    南程移开眼睛,不去看南方的脸。她记忆中的南方,其实并不是这样冷漠严肃的人,他脾气是难得的容忍忠厚,是一个自幼疼爱妹妹的好兄长,是南家的孝子,是村里人人称道的有出息的好儿子,是个很有担当的好男人。可这些,都仅仅只是她十六岁之前的认知而已,而十六岁之后,她终于深刻领悟到何谓“命运”二字。

    也明白了一句话:一切亲眼所见的,未必是真,一切旁耳所听的,也未必是假!南爸看着南程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已显苍老的面容颓败而灰暗,他吸了吸鼻子,缓慢站起身,走进一个房间里,很快就跨步出来。只手上多了几样东西。他走到南程面前,将早已集齐准备好的一应证件递给她。

    那双黢黑的手,布满了粗茧和刮痕。浑厚的声音喑哑无力,“拿着,东西都在这里。”

    他又转头往外看去。

    虽是冬季,但近两天都还算晴得好,太阳落在对面的松树山林上,还不晚。末了,他叹口气,“现在去吧,明天所里应该就放假了。”而等派出所上班就得到年后初六了。抬手接过户口簿,南程随即站起身,转身跨过低矮的木质门槛,没有半分犹豫地走下了楼梯,打开后车门,弯腰坐了进去。很轻的声响,“砰——”。黑色的车门紧闭。站在驾驶门旁的小文看见南爸和程南洲也跟着走下来,忙绕到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

    程南洲却先上前打开另一边的后车门,谦恭地微颔首,请南爸上车。

    待程南洲也上了车,小文才慢跑回驾驶位,利落地拉门上车。车子在院子所剩不大的空间里来回倒转,很快就掉过头,沿着平整的土路重新出发。黑色的车子渐行渐远,南妈拉着南初的手,和两个儿子无声地站在大门前。“奶奶,姑姑要去哪里?”小南初手里拿着蓝色的托马斯,看着这个才见面不到一小时的姑姑又走了,很是不解地地仰头问。听到小孙子的声音,南妈收回视线,低头,疼爱地摸着他的头,过了许久才回答他:“奶奶也不知道”站在最后的南方静静看着路面上扬起的尘土,先前阴沉的脸色已消失不见,此时的他眼神呆滞无光,反而显得比旁人更落寞黯然。

    副驾驶,程南洲谦和地谢绝了南爸递来的香烟。后视镜里,父女两沉默地坐在后面,反倒是程南洲和南爸前后一句一句的清谈着。当听到程南洲坦言说自己是做茶叶生意之时,南爸惊讶之余是由衷的赞赏,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她的闺女眼光不会差,也绝不是那种不自爱的女孩子。

    只要这人踏实安稳,有一份事业,不是不务正业就好。

    就是这年纪未免也太大了点!暗自叹息遗憾着着两人让他越想越在意的年龄差,南爸这才看向前面开车的小文,眼露探究。

    一个普通开茶馆的,出门还带着个司机总不可能是不会开车吧?面对南爸偶尔略带试探性的考验提问,程南洲都极有涵养分寸地一一从容应对。

    而从南爸的谈吐言辞中,不难看出这个生活在山里的男人身上具有的朴实纯善,还有几分难得的开明和果断。

    也正因为如此,程南洲心里的的疑惑却变得越深。南程很少提到过父母,更准确地来说,对这个家,她似乎就没有提到过只言片语,而他自然是选择遵从于她,不会过多去问。

    不是不想,而是他知道,在南程的世界里,既然不会主动提起的人和事,就足以证明那些东西对她而言,一是不在意,二是不喜。可转念想到后座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一个宽厚好父亲的男人,他不禁疑虑,究竟会是出于何种原因,才会使得他温和的姑娘,会如此异常冷漠地面对,本因最亲近的家人因为南程太安静的性子,还有偶尔夜里梦中莫名地掉眼泪,他曾经再三犹豫后,还是派人去查了她的家人。

    原以为是南家父母的偏心虐待,还是她被哪个男人欺负了。

    但结果是,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姑娘性格自幼都如此,其余再没有任何的异常!难道是查得不够彻底?

    程南洲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撑着窗沿,握拳抵着下颌,他看向窗外。

    看来他还得再重新细查了。年底的这个时候,所里异常的清静,他们直接顺利的走完各道程序。

    日落西斜时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一切手续终于办完,父女两摁下最后的手印,一行人相继走出了铁大门。

    ------题外话------

    世上唯一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只有年龄。

    而我们活着,却不可能只有拥有年龄,也就意味着,不可能不努力。

    目前作为新人新文,读者暂时没有,所以我的题外话不会太多涉及到文章内容,会分享一些我看到的,觉得不错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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