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深夜，月色之下，江面上漂着一条小渔船，正不急不缓地逆流而上。
从远处看，这条渔船同其他船只并无分别。但稍稍凑近，便会发现桨被大喇喇地扔在舱内，压根没人在划。
——十几具惨白的尸体围在船边，默默地在水中推着渔船。船后还朦朦胧胧跟了一大串虚影，于夜里悄无声息地前进。
“大爷我跟您说啊！”陆时杉依旧和来时一样稳稳地坐在船头，陈琛窝在他脚边殷勤道，“生前身后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和您一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
“大爷您这么坐着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腿吧？以前在家我经常给老头子捶！手艺好得很！”
“哦哦哦大爷不愿意就算了，那我唱支歌给您解闷？你看这周围乌漆嘛黑光聊天多没意思！”
被挤到一边去的戚九：“”
刚才梗着脖子喊孙子的究竟是谁？
一点水鬼的志气都没有！
不过既然陈琛愿意跟着他们回去，戚九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还不用划船，他自然乐得偷这个懒。
“二爷你真是太厉害了！”陈·顺杆就爬·琛不但一个劲儿地夸陆时杉人美心善，转过头来还不忘奉承戚九，“我好歹也是个十几年的老水鬼！都被那俩猴子追得到处乱跑！没想到二爷俩杆子就给捅翻了！”
“那当然。”陆时杉骄傲道，“你大爷亲自抢过来的还能不厉害？”
戚九：“”这年头神经病之间还学会惺惺相惜了！
“所以大爷”又捧了陆时杉好几句，陈琛小心翼翼道，“您到底有什么办法？”
“多大点事儿。”陆时杉不知道从哪儿揪了根草叼在嘴里，“找个鬼使给你补一下魂魄不就完了？”
一旁围观尬吹现场的戚九敏感地挑了挑眉。
阳世阴间大有不同，对于他们活人来说，想要修补魂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对于阴间鬼使而言，只要不是完全魂飞魄散，那就跟阳世之人穿衣吃饭一样简单。
之前季盛跟他科普过，由于两方共建，地府在执行局有不少专员。除了副局之外，剩下有一位处长也是鬼使出身。
陆时杉说的大概就是这一位。
“真的？”陈琛猛地一弹。
“不过呢——”陆时杉伸出一根手指，往渔船旁边的尸体上点了点，“它们我都要带走。”
“行！没问题！”陈琛满口答应。反正尸体已经失去了魂魄，他也只是为了附身减少自己的消耗才留下这些躯壳。既然能帮他修补魂魄，那也就不需要再留着它们了。
尸体们把渔船推到老陈头儿家的码头上，便愣愣地泡在水里发呆。高地上，老陈头儿的那间小屋还亮着灯，在夜里格外显眼。
“那我去了”紧张地盯着小屋，陈琛咽了好几口唾沫，哆哆嗦嗦几乎站不起来。
“换个壳子。”戚九提醒他。
“对对对”女尸突然身体一软瘫在渔船上，船尾一个男尸慢悠悠地晃了一圈，睁眼冲戚九一笑，露出一口阴森森的小白牙，“谢谢二爷！”
“太好了！”眼见陈琛摇摇晃晃地进了屋，陆时杉一脸兴奋。
戚九点头：“是啊。”
从小被老半仙养大，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姓甚名谁。虽然老半仙待他一直都很好，但他有时还是会羡慕这种普通人家的父子亲情。
所以这次戚九才会答应一口老陈头儿，即使他自己也没把握究竟能不能把陈琛劝回来。
“你看这大概有个十二三具尸体！”谁知道没心没肺的陆时杉和他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儿，“啊，对了！还有后面那一堆魂魄！这么多！没想到出来一次就凑够了一年”
“凑够什么？”戚九没听清。
陆时杉眨巴眨巴眼，随后往船舱里一倒，“我困了！”
不过两三秒，戚九就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
“”适应能力极强，戚九已经见怪不怪。劳碌一整天，他简单给后面的魂魄结了个阵，也靠在船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时杉通知执行局的后勤过来将泡在水中的尸体和魂魄收走，同时也一并带走了老陈头儿停尸房里的那些。
老陈头儿和陈琛显然一夜都没睡，爷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最后还是陈琛先咬牙狠心松开了手。
“等魂魄补全了你可以经常回家，什么时候回够了再安排转世。”陆时杉把头盔带好，满不在乎道，“要是你表现好被看中，说不定压根不用转了。”
哭到头晕脑胀的陈琛没反应过来，倒是戚九先听出了一点意思。
这是想让陈琛去那个鬼使手下做事？
但这并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回到执行局，陆时杉带着陈琛去找鬼使，留下戚九在没有办公桌的办公室里写这次出勤的材料。
第一次出勤算得上圆满成功，不但杀掉了吞食魂魄的水猴子，顺便还解决了困扰老陈头儿父子俩十几年的大事。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戚九心情非常好。
一边唰唰唰填着表格，他一边盘算着等陆时杉回来之后问问员工宿舍的情况。当初在招聘时执行局说了可以提供住宿，由于s城的房租实在是坐地起价，戚九决定还是投靠组织。
“戚九！戚九！”材料还没写完，门缝里钻出一个脑袋。
“陆处不在，你进来说。”抬眼看见季盛小心翼翼地朝办公室里张望，戚九招手。
“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一进门，季盛就把他拽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没缺胳膊少腿儿才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至于吗？”戚九耸耸肩，“出个外勤而已。”
“那也得看是跟谁出！”季盛嘟嘴，“要是我们处长那当然没问题，陆处长你全须全尾活着回来就算烧高香”
戚九深以为然。
“不说这个了！”小老头儿似的背着手在办公室里看了一圈，季盛溜溜达达转回戚九面前，“去哪个处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戚九一顿。
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季盛他是为了奖金才留在这儿的，于是一时间只能装鹌鹑埋头写材料。
“你知不知道！”见他不吭声，季盛慷慨激昂，“六处奖金是全局最低的！你在这儿得亏死！”
戚九：“呃？”
“局里按业绩给每个处分配奖金！”终于等到他抬头，季盛马上抓住机会，“六处年年都排倒数第一！不信你跟我来！”
一把抓住戚九的手，季盛拖着他就往楼下走：“就那天你在大厅看的公告栏！那是专门挂业绩吊车尾部门的！你自己看——”
“”
“”
季盛说的没错，那个公告栏确实展示的是“后进分子”。
由于以前六处基本只有陆时杉一个人，所以上面只贴了他的单人照。现在多出个戚九，理论上应该再把戚九的单人照贴上去就好。
但不知道后勤部门的专员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他们居然不辞辛苦地专门扣了图，然后用一个大红色背景把戚九和陆时杉拼在了一块。
戚九在某弹幕网站上见过这种构图，那个时候满屏幕都是铺天盖地的“囍囍囍囍囍囍囍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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